老奀表哥

 

前幾天接獲表姐的來電，告知我老奀表哥入了老人院，心中頓時為他感到欣慰，但又不由得不覺得有些唏噓。

老奀表哥是我姑媽的兒子，因為身材生得比較矮少，所以有老奀的外號（現在看來，這個講法有點歧視，說直接一點便是社會觀不正確）, 除此之外，老奀表哥還有個生理的缺陷，那便是他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俗語說即是黐脷筋，由此之故我們從小便比較少溝通，原因不言自喻。童年的時候每逢年初三表哥一家會來我家拜年，因為開年的關係，老媽總會準備一場豐盛的開年飯，有蒸雞，有瑤柱，有鮑魚，還有一煲香噴噴的雞煲翅，每次都吃得人大快朵頤，那時候我有點奇怪，為什麼如此豐盛的開年飯偏偏只招待老奀表哥一家，後來老媽靜悄悄的跟我們說，因為姑媽一家情況比較特殊，所以這一餐可以說是和他們一家的聯誼，我那時候也沒多想，後來才明白她的意思。

因為身體情況比較特殊的緣故，所以老奀表哥所以無論在讀書和工作方面都落後於人，我聽老媽說，他曾經做過很多不同類型的工作，但由於身體問題所限，大都是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作，偶然間找到一兩份辦公室的工作，都因為受人歧視，或者老闆的看法不得不辭職。可能因為在香港無法找到穩定的工作，有一段時間他跟隨朋友往大陸找機會，估計是因為人生路不熟，加上可能比較急進，生意做不成不打緊，還虧了好大筆錢，讓姑媽心痛不已。許是因為處處碰壁，老奀表哥的性情變隨着年紀越大，變得越來越古怪.  自從在大陸生意失敗之後，回港後便整天窩在家裏，可想而知，這樣便很容易跟家人產生磨擦，他對姑媽尤其過份，相信這是他內心把自己身體的缺陷委過於姑媽，讓他人生路變得如此崎嶇不平，所以不時對姑媽惡言相向，偶然間甚至在喝醉之後發生輕微肢體衝突，使我老爸擔心不已.  我便見過老爸找他回家吃飯，席間對他頗為嚴厲苛斥，最重要的當然是責備他對姑媽的態度惡劣。說來也奇怪，老奀表哥雖然脾氣比較暴躁，但在老爸面前卻甚為為溫馴，不敢回嘴。然而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回家後老奀表哥的態度沒有很大的改善, 老爸每次談起，都搖頭嘆息不已。

年青的時候因為忙於工作，對老奀表哥的情況並不熟悉，也並不在意，但從父母的描述，總覺得他對家人，尤其是姑媽如此無禮很是不以為然，後來年紀漸長，對人對事的看法有着更透徹以及深邃的看法，遂對老奀表哥的情況有著不同的觀點; 誠然他可能因為自卑，又或者自暴自棄，所以對家人怨恨，從而 "搞到家嘈屋閉"，但細心回想，換了自己是他，一出生便處於艱難的起步點，然後工作，讀書，以及事業都諸事皆不順, 久而久之，養成憤世嫉俗的性格，可說是理之外情之內。  我們站在門外看別人，指指點點當然容易，但若自己身處其中，方知其人的難處。現今姑媽已然離去，只剩下他和表姐兩兄妹，表姐自己亦有家累，分不出身來照顧他，聽聞老奀表哥近年身體多處出現毛病，最近更扭傷腿部要坐輪椅，這樣便難以自我照顧.  疫情期間，也很難依賴其他親朋戚友去看顧，所以怎麼樣看來，他入老人院，得到妥善的生活和醫療關顧，應該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凡事一利必有一弊，現在老人院因為疫情關係不讓親友探視，如此一來他可能會覺得更孤單寂寞，但相對於身體和健康得到妥善的照顧，我只能說，這是他可以想像得到的最好歸宿和結果。

在思想的世界裏面我是比較浪漫，喜歡懷舊，但在實際的世界來說，我是個現實主義者，我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勵志的故事，勵志故事從鼓勵人心，振奮意志的角度來說當然是件好事，讓人在心靈空虛或者沮喪的時候得到一些鼓舞, 在今日的語言來說便是灌輸正能量（管他虛幻不虛幻）, 然而現實生活中又有幾多火鳳凰真的可以從浴火中重生，別說笑了，現實生活大家都知道是極度實際，殘酷, 汰弱留強的，就以娛樂圈為例，出了一個劉德華，但與他同期在演藝圈出道的，又有多少黯然退出，或轉行，或以茄喱啡終老? 世事本來就是如此，努力當然重要，但努力需要耐性去配合（當然還有運氣和機會）事實上又有多少人能無限期的，在看不到盡頭的情況下不斷堅持下去？年紀越大，不再相信什麼童話，神話。人生？套用倪老匡一句，無非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