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現今年輕的一輩都不作興往露天街市買餸。新世代的夫婦都是“無飯夫妻”,兩公婆都要上班,下班後都已累得不似人形,哪還有力氣買餸煮飯?末流所及他們的晚飯大都是在外面解決,或者是買外賣回家吃。 他們頂多是周末往光線充足,空調“凍人”的超級市場買些預先包裝好的餸包,湯包回家,拆袋後如法炮製一下之後便是一頓住家飯。 聽起來都覺得可悲,但這是香港模範(“無飯”)夫婦的真實寫照啊!
在我的童年時代,女性受教育的程度一般都比男性低,加上當時香港的經濟仍未正式起飛,女性的工作機會不多,因此絕大多數的已婚婦女/母親都是全職的家庭主婦,她們的主要職務是把家庭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丈夫/子女在其力所能及的最愜意的環境下生活。對她們來說,廚房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而每天往街市買餸則是比信徒們往教堂崇拜更虔誠的“朝聖”儀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街市其實是家庭主婦的戰場; 她們每天攜帶著裝備 (餸籃) 上街市與一眾菜,肉販們廝殺, 拼博, 其目標是以最小量的金錢,換來餸籃內最大量的戰利品 - 當天晚上餐桌最豐盛的菜餚。 如此說來,如何透過講價還價的技巧來壓低菜價便成為每個家庭主婦必備的“上陣殺敵”的技能。 我便聽母親說過她有位朋友“身上一個崩都冇”,僅以其三寸不爛之舌的口才,竟可從街市虜獲滿滿的一籃餸回家。 我母親沒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但其精打細算,講價還價的功力已足以讓我深深拜服。 舉例來說那天要買菜心,她肯定不會在街市的第一檔裡買,而是像“巡視業務”般從街頭的第一檔走到最尾的菜檔,研究所陳列出來的菜心是否新鮮,菜葉有沒有殘缺,然而最重要的是仍是格價,即那檔的價錢最便宜。 當她最後決定幫襯某一檔後,她通常都會先批評一下人家的貨色,再暗示說別檔所賣的菜心比這檔還要便宜,擾攘一番後檔主通常都很識做地約略減一點來促成交易,最後當然少不免要人家送一,兩顆“芫荽”,因為這是“行規”嘛,你不送我下次便不幫襯你,在如此威逼利誘下,很少菜販敢不就範的,然後老媽這才攜著戰利品施施然的打道回府。
我其實對“跟亞媽去買餸”是又愛又恨的(母親帶我去買餸不是怕“獨留兒童在家”,那時候還沒有這個法例,她只是想多個人,多雙手“拎”餸而已)。 小孩子最怕被困在家, 有哪個不喜歡去街? 即使只是跟亞媽去買餸,但, 那仍算是去街,可以跑跑跳跳,可以舒展一下筋骨,說到底也是好事. 何況哪天母親心情好,會買些零食,或者就地吃些甜品如芝麻糊,缽仔糕等,這可算是一點獎勵,一些花紅,所以我基本上是不太抗拒這個不算是優差的任務。 然而街市不是兒童遊樂場; 6,70年代的街市絕大部份是露天而建的,乾濕檔攤擠在一起,冬天天氣比較乾爽倒還罷了,勉強可以接受,夏天除了烈日當空,讓人揮汗如雨外,由於天氣潮濕,地面是濕漉漉的十分不好走,讓人難受的是各式各樣的腐臭味;除了爛菜,腐肉外,最難頂的是雞檔,每次走過雞屎味都撲面而來,有點中人卻嘔的感覺。 我心裡老大不高興,母親卻偏偏喜歡“歎慢板”,走過每一檔都要摸摸這個,嗅嗅那個,然後停下來和檔主說說當天“豬牛菜肉價格走勢”,那天她有空甚至會索興站在那裡聊上好半天,一點也不理會我在旁呵欠頻仍. 最令我氣惱的是;她們的話題偶爾會扯到我的身上,當人家問:“咁大個仔,讀幾年級了?”,母親都會以一貫傳統父母自謙之詞數說:“大有乜用,又唔係叻,將來唔知點算”等話來回應,而我則只能一面尷尬的站在那裡讓人評頭品足,有幾次我甚至藉口要做功課先逃回家,避過了繼續做紙版人的懊惱。
相對於跟亞媽去買餸,我其實被獨自留在家的機會大很多. 小學年代我是“返半晝”的,下午放學回家後一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或需做功課,或需做家務,甚至要做些穿膠花,珠仔的外發工來幫補家計,所以我並不經常要做買餸跟班的。老實說我若可自由選擇,我寧可留守家中,不願意跟老媽子去買餸。買餸的苦況上文已詳述,另外母親去了買餸,意味著屋內只有我們幾個小嘩鬼(通常是我和弟弟兩個人), 如此我們便可以做/玩很多大人在的時候不可/敢玩的玩意,譬如說我很喜歡玩母親的手動衣車(那勝家牌手動衣車是我們家裡的鎮山之寶,直至母親去世了近十年後我們才在很依依不捨的情況下掉棄),我最喜愛的“遊戲”是拿幾張紙,然後模仿母親車衣時的動作把幾張紙縫起來,做成紙衣服,這比普通勞作堂的成品更讓我有成就感. 現在回想來起,當年我若能繼續發展這個“興趣”,說不定我現在已經成為時裝設計師; 另外我也喜歡將母親珍藏的魷魚乾拿出來,以煮食爐烘熟來自製煨魷魚,其味道當然和戲院外面擺攤的煨魷魚相差甚遠,但這是免費的,最重要的是有種偷來的“犯罪快感”, 倍感興奮。 當然,如此調皮的結果是上得山多終遇虎. 我倒沒什麼,只是我弟弟有一次把玩神枱上的斟油壺,一個不小心的把它摔破了。 他反應其實已算十分敏捷,立即上街買了個九成相似的小壺放回原位,然而這又怎能逃出老媽的法眼? 其結果當然是一頓藤鱔炆豬肉。 事隔這麼多年,我們幾兄妹都偶爾會拿這樁往事互相調侃。
如今,露天街市已是如鳳毛麟角般罕有,西環的露天街市更是清拆迨盡,無一倖存(我若無記錯,西環的最後一個露天街市 - 北街街市亦在九十年代中被清拆,檔販則遷往士美菲路的多層街市)。 也許我自小在露天街市打滾,對密封的空調街市很難產生歸屬感。 露天街市自有它的獨特風情和街坊味,這是今天年輕一輩怎樣也無法感受到的(這不怪他們,客觀環境不再,加上潮流改變,你叫他們如何尋覓街坊味?)有時候在假日,我偶爾會閒逛一下碩果僅存的露天街市 - 北角馬寶道,九龍廣東道,去感受一下地道的買餸感覺,嗅一下街市的霉臭味,藉此回憶一下逝去已久的童年。
寫到這裡,忽然記起這樣一件往事:記得母親晚年往街市買餸後,回家都會抱怨說:“怎麼近來的餸如此貴?連菜心都要3,4蚊一斤?還要不要生活?”,我老爸則在旁調侃說:“送俾你好唔好?”。 我在想,菜心近來已升至十一,二元一斤,牛肉每斤的零售價已超逾一百元,老媽今天若仍在生, 她會是如何的震驚,而買餸回家後她又將會怎樣抱怨,說高漲的物價不讓人生活了?
講起買餸,老鬼做電氣學師時,有時伙頭請假,我係最細果個,就要頂檔,伙頭大將軍一早教路,去北河街街市邊檔買豬肉,邊檔買魚,邊檔買菜,佢走咗放假,咁老鬼就跟佢指示,照做,去到街市,啲檔口伙記老細真係好鬼醒,一見到我呢條靚仔,(果陣時十二歲尾,十三歲頭,營養又唔好,奀挑鬼命,又矮,)唔使我開聲,已經知道係頂伙頭,即刻自動跳波,斬排骨,斬煲湯豬肉,收錢,買完餸,梗有錢剰,當然係袋落自己袋,唔會交舖頭囉(伙頭教落,俾埋可以執到幾多,好好嘢㗎,舖頭俾嘅錢啱啱好,又好睇,伙頭又有錢袋)貪污從此深入腦海咯!
回覆刪除有機會講下點樣煮大鑊飯,,,要煮二十四個人飯㗎,真係好大鑊,果陣時冇電飯煲呢樣嘢,仲要係燒柴,好高技巧㗎!
講起小販,老鬼對好多人盲目同情佢地有啲感想,係某年代咯,有散仔係巡塘尾道小販㰙檔,係收檔時見到啲小販將賣剰嘅果菜,用腳猛跴,跴到爛溶溶,多口問下佢地點解咁做,答案係唔好益人,原嚟有啲窮人,會係收檔後去執啲"唔新鮮"嘅果菜嚟食嘅,,,,果位"黑腳"(軍裝差人)聽到後,從此對啲小販冇咗"同情"咯!!!
回覆刪除以前的家庭主婦都很早(在八點前)便出門往街市買餸。晚了太陽晒正便會很熱的。但最重要原因是遲了,好的餸菜(最精的豬肉, 最新鲜的魚)會被他人買了。
回覆刪除I am a good cook. 1966s when i was 12 yrs. ( form 1 ). Everyday go to open place market in wong tai sin. I often make dinner for my family.I remember only $ 1 dollar.
回覆刪除以前大小街市處處區區都有,亂中有序,也代表咗城市動力!
回覆刪除當我自己去街市:先落實清單,盡快去相熟的檔口買,然後走人。在超市,也是一樣。
回覆刪除有時,我內子想去超市時,便對我說:"去超市看看有乜野賣先。"
我話:"隨便您,不過唔好要我陪。因為我知超市有乜野賣。"
現在嘅物價真係貴得驚人呀!
回覆刪除宜家應該好唔同的了吧?
回覆刪除第六張相見到大大個字的北河酒家, 如無意外, 應該是現在的深水埗北河街往北望. 不過己是滄海桑田了,
回覆刪除第十一張相為甚麼後而的BANNER 寫著"X加坡皇后酒樓月餅"的, X 代表被蓋著, 看不見, 是不是影的地方是新加坡.
回覆刪除以前細路仔時, 買餸好開心, 記得有一次家人帶去街市買餸, X叔叔仲送了ykk一隻生田雞, 用咸水草縛住田雞身, 給ykk當寵物呢! 最後當然做了餸菜.
回覆刪除細個住(朱咕仔)木屋區時經常跟阿媽去大坑東徙置區買餸,因為街市有冰室,阿媽買餸時會去飲杯茶,我就有菠蘿包或奶油多士食!
回覆刪除第4張是西營盤正街露天市塲,左上角的是「西營盤街市」,這條正街斜路直上可達「般含道」。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