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Andy Lowe君在六十年代 (1963 - 1971)曾住在西環建文街,瀏覽敝網誌後頗有感觸,也讓他回憶起自己童年的西環歲月,遂按自己的記憶寫下 "西環憶往"一文,並傳予我閱覽. 現徵得Andy Lowe君同意,將文章刊登如後:
開宗明義,本文的"西環"定義比較狹窄,是指香港島海岸線西北端、環繞堅尼地城電車總站一帶的社區,西端以金銀泳場為止,東端止於北街,南端以卑路乍街為界,北端以吉直街為界。
在1970年代和以前,也就是筆者居住該處期間,西環只能算是比黃大仙徙置區好一點的窮人社區。當時的中產階級都會聚居在北角、銅鑼灣、尖沙嘴、跑馬地。例如金庸創辦明報初期住在尖沙咀,倪匡住在銅鑼灣百德新街,司馬長風住在北角繼園街,徐訏住在跑馬地。
那時提及西環,人們只會聯想到烏煙瘴氣的垃圾焚化爐、魚菜市場和屠房。焚化爐的二條煙𠧧像神主牌面前的二枝大臘燭,既不雅觀,亦嚴重污染附近一帶的空氣。(奇怪的是,港府卻把高級公務員宿舍和警察宿舍建築在焚化爐周圍,而無人提出抗議。當時的筆者也沒法想像到,不足20年之後,筆者居然在美國聯邦政府環保署總部的空氣部門上班。)
在方圓十哩的名利場,人們當然以家在高尚住宅區而自豪。 蝸居與"燒垃圾"為鄰,有乜野好寫?因此,當筆者讀到網民梁兄所寫的憶念西環的網誌和讀者們的熱烈反應,禁不住驚喜不已、感慨萬千。
作者梁兄既非名校出身,亦不是 IT 專業,居然以手寫板在網上為西環這個"準貧民窟"寫出多篇樸實、細緻、感人的文章。例如作者寫沒有受過正規學校教育的父母怎樣養育一家,付錢送子女到英國留學,作者兄長在19歲英年早逝,等等,讓筆者讀來,比讀沈從文寫湘西老百姓生活還過癮。
《西環的黃金歲月》對健文街一帶的小商店和小吃有這樣豐富生動、百讀不厭的描述:(引文一律是copy-and-paste, 保持原汁原味,不加改動。)
這邊廂的吉席街/建文街更是乖乖的不得了, 在不到二百呎的短短一截橫街上, 佈滿了不下十個流動熟食檔, 我記憶中有賣生滾粥的,車仔麵的, 明爐炒粉麵的, 糯米飯的, 以及我的至愛- 魷魚煎猪腸粉。
我對舊西環的一磚一瓦, 一樹一木都有很深的印象, 但緬懷最深的是爹核士街與卑路乍街交界的陳李濟,以及加多近街的漁市場. 事實上有那個在西環土生土長的孩子不對陳李濟有著依依不捨的感情? 走過陳李濟, 耳畔可隱隱聽到隆隆的機器滾動聲, 和濃濃的藥香味. 晚上回家時,總得穿過陳李濟,昏黃的街燈影照在藥廠的騎樓柱上, 感覺特別窩心. 我們這一代的西環友應該仍記得陳李濟藥廠門口有個熨衫檔,檔主是個帶著孩子的女人, 她只會在黃昏左右才開檔, 大概是怕繁忙時間做成街道阻塞的緣故, 又是一個自食其力的香港故事. 另外轉角位旁有檔賣雲吞麵的露天檔, 它的湯底特別鮮甜美味, 聽說檔主以秘方泡制, 别的雲吞麵檔無法比擬,可謂譽滿西環. 老爸偶爾晚上覺得肚餓, 會著我們往這里買個 "細蓉",找贖則可"落袋做下欄",如此温馨的往事現在想起來還覺回味無窮. 陳李濟藥廠現在當然已被拆卸, 並改建成一幢二十多層的住宅大廈聚賢逸居。
http://oceandeeop3000.blogspot.com/2015/09/blog-post.html
我最懷念的是長據在建文街口左邊的魷魚煎腸粉,以及位於吉席街與近加多近街交界處的生滾豬雜粥。
我對建文街口的記憶是起由我十歲時開始之三年內,每隔一段時間便由厚和街家步行至建文街,在此相片右邊窗囗外牆,放上一張高脚坐椅,牆上掛着一面殘舊長方型鏡,由一三,四十歲,文質彬彬之中年 "波記" 二毫子(後每年加一或二毫) 剪陸軍裝, 剪完後還送一粒椰子糖 。還記得飛髮時不時聞到陣陣由電車路吉席街及建文街之 "醴香酒莊", 由我小學同學司徒錦俊,錦信父親開的.
"滿佈車仔熟食檔的建文街"這地方也是童年很喜歡,我記憶中有燒臘飯檔,豬雜粉麵檔,牛雜粉麵檔,粥檔等等,冬天時有臘味糯米飯,材料新鮮又平宜,豬雜檔是相熟街坊,每次去光顧時她每次都免費加多一些豬雜給我,人情味濃.
梁兄對健文街的描述: 說起建文街,我最記得的車仔熟食檔是豬腸粉炒水魷魚, 它是一個奇怪的組合,但卻出奇地配合得天衣無縫, 你有試過嗎? "豬腸粉炒水魷魚"我有點模糊,我記得童年很喜歡吃魷魚鬚,這個小食可能失傳了,我們的童年有很多街頭巷尾的美食,現已經買少見少!很難找! eg.陳李濟旁的雲吞麵,豬腸粉炒蛋(用豬油炒)加芝麻&甜醬,婆婆賣的超滑蒸豬腸粉,爹核士街有幾個大排檔在晚上人山人海,有很多人吃消夜,開到晚上兩三點才收檔.
十分慚愧,筆者在健文街住了八年(1963-1971),只記得一些大、小商店,其餘街頭小吃毫無印象。 筆者有關健文街的回憶是:
從吉直街走進健文街,左邊的牆壁初時是只有一張椅子的理髮店(可能就是"波記"),稍後由一名青年電器工人佔用。電工日間開店,晚上架起木床,放下帆布覆蓋,像把英文字母A從上而下鋸開二份,斜線是帆布,橫條是木床,全家睡在大約五呎闊的木床上。初時只有電工和他的老婆二口子,不久便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小孩。至於生了多少個,記不起來了。
街內的空地 (可能叫作"天井")由二名工人佔用,專門更新貨車後面的的載貨木板床。記得他們吃力地用手刨木,沒有電動工具。 健文街三號進口樓梯左邊堆滿了似乎屬於流浪者的家當,但是沒有見過流浪者在那裡逗留。
1962年,我們住在上環大道西十一號、對正水坑口和金華酒家的舊唐樓要拆建,家父從經紀處得知健文街三號三樓待售,帶我去"睇樓",發現該單位是聖經公會裝訂聖經的工場。工人們似乎不高興單位易主,反覆強調該處不適合作為住宅使用。結果我們還是花三萬元(相當於四千美元)買下,1963年遷進。(睇樓時,筆者尚念中一;遷進時,已是失學少年矣。後來知道,在中一班和筆者交替"考第一"的女同學於1973年在南加州大學獲藥劑學博士,由大一至博士,只需六年。令我欣羨。), 面積約四百平方英尺,沒有"梗房",單浴廁。廁所是痞廁。今天筆者的蝸居價值65萬美元,獨幢屋三層,室內面積三千平方英尺,雙車庫, 四個睡房,四個浴廁,地皮七千多平方呎。進門最觸目的是孩子的三角鋼琴。
晚飯後,我通常攜同愛犬從健文街散步到加惠民道(斜坡路)呂明才學校,往往碰到住在附近警察宿舎的朋友。 記得陳李濟藥廠外面、日間營業的補鞋佬和報檔,晚上營業的雲吞麵檔。
1975-76年七月,我住在健文街背後、卑路乍街179號6樓9座,八月來美國念書。讀者可以在網上搜索《殷海光政論集》和《殷海光書信集》。1963年,筆者輟學,在家追讀《文星》月刊、李敖、殷海光和羅素著作,和殷海光通訊。《 政論集》 於1971年離開健文街前完成,《 書信集》 則是1975年在卑路乍街短居時竣工的。可見窮書生在準貧民區也能做出好事來,也可以替梁兄的"西環的黃金歲月" 添加一個注腳。
1998年八月,我和太太曽到健文街故居"觀光",印象是"桃花依舊",連故居的鐵閘、柚木門、門鎖都保持原封不動,恍然如昨。
梁兄對西環的憶念和作者一家的經歷代表了1950-1960年代香港三百萬居民的傑出成果,印證了一個普世經濟現象:勤勞的老百姓可以自己建造幸福快樂的生活。 作者記述父母和親友每隔幾年便可累積足夠金錢購買較好的房子,步步升級,這同時也使香港整體富裕起來。其實,這不僅是經濟金融上的富裕,而且也是人文精神上的富裕.
西環的獨特味道,是令曾經居住過的人終生難忘的,以今時今日的"環保左膠塔利班臭老九"人士看來,那時的政府十惡不赦,屠宰場的燒牛骨,垃圾焚化爈等等,發洩出來的癈氣非常不人道,老鬼住在西環西邨南苑樓,正正對住焚化爈的煙囪,合風向的日子多於不合,往返學校一定經過屠房,牛骨味避無可避!
回覆刪除可是,可是,就是這二種味道,令老鬼懷念牵挂,幾十年不變,這些味道肯定會陪伴至"圓滿"之一日!
西環,愛你………一生一世!
唔知係咪嗅覺嘅記憶特別持久,至今我對運豬車同雞橌嘅臭味,燒牛骨味,市場嘅腥味等惡臭仍然歷歷在目~~
回覆刪除西環一地除垃圾焚化爐外,更包攬牛、豬、雞、魚及菜欄,五味俱陳,我由出生開始至而立之年方始搬離此地,可能久居鮑魚之肆已渾忘其臭,西環的一草一木皆是回憶,嗅覺中只有濃濃的人情味!
回覆刪除之所以而家我聞到啲腥味,都會諗起魚市場同埋老爸對水鞋,腦裏面充滿溫馨嘅回憶~~
刪除西環大佬, 老鬼抄下書
回覆刪除《歸園田居》 陶淵明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以前,講的是以前,中文教學係"幾咁"唔科學, 唔文明, 唔人性, 要讀古詩古詞咁鬼落後兼搵唔到食嘅"垃圾",中文字又難學難記,又要寫最討鬼厭嘅書法…………。
所以我覺得而家中學生讀嘅中文只係應用文,而唔係中國文學,佢哋唔需要背誦古文古詩,對佢哋嘅中文造詣,有好嚴重嘅影響~~
刪除可是,可是,更可是, 幾十年後,發覺呢的"折磨"俾老鬼的好處直程係寶物,幾十年過去,經歷了人生五味,陪伴走過去的就是呢的"古老垃圾"!
回覆刪除"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西環係人地眼中,怎麼空氣不好,生活空間"較"單調,味道怎難聞…………………就是令曾生活過的人"戀"及"思"了!!!
又係果句,海傍令我心碎!!!
童年回憶,永世難忘~~
刪除我住在建文街 1965-1977。請問有沒有相片呢?我們也記得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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