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斷藍橋"中的Vivien Leigh和Robert Taylor
"浮生若夢" 中James Steward和 Jean Arthur扮演一對情侶. James Steward和 Jean Arthur在稍後的 "Mr Smith goes to Washington"(華府風雲) 中再結片緣
"All About Eve"(彗星美人) 的劇照, 左起Anne Baxter, Bette Davis,初出道的Marilyn Monroe , 以及 George Sanders. 片中Anne Baxter飾演野心勃勃的新進演員Eve Harrington, 但主角始終是獨一無二的Bette Davis, 她在片中那句 "Fasten your seatbelts, it's going to be a bumpy night" 己成電影史上的經典對白
在"The African Queen(東非抗暴記) "中Humphrey Bogart 和 Katharine Hepburn 飾演一對俏寃家, Humphrey Bogart是個贛直不覊的船家, 而Katharine Hepburn則扮演一個傳教士, 兩人不論在背景和性格都大相逕庭, 但命運安排他們兩人在一艘小船中同甘共苦, 最終發展為戀人
"Key Largo "(蓋世裊雄) 中的E.G. Robinson 和Humphrey Bogart, 背向鏡頭的是 Lauren Bacall, Humphrey Bogart的最後一任妻子. Key Largo可謂是Film Noir的經典, 無論劇力, 鏡頭運用以及演員演出均臻一流水準, 箇中E.G. Robinson這個鬼佬石堅更是一絶, 其鋒芒隱隱然蓋過主角Humphrey Bogart
"Laura" (絕代佳人) 中Gene Tierney和 Clifton Webb. "絕代佳人"彷似是一套為Gene Tierney度身訂做的電影, 片中的Laura美麗而神秘, 亦因此而引來一樁血案, 片中充斥著妬忌, 懸疑, 迷茫等元素, 讓人看得神經甚為繃緊, 尤其Laura 第 一次出場, 那時候全世界的人都以為Laura已被謀殺, 但她卻翩然出現在觀衆的跟前, 看得人直打哆嗦
最近一頭栽荷里活的舊片堆裏,原因是有朋友極力推薦我看一批荷里活三十至五十年代的 Film Noir(黑色電影), 聲稱不看是人生的一大損失,既然說得如此嚴重,便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情看看. 不料不看則已,一看竟然上了癮,欲罷不能,現在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幹掉一套電影才捨得上上床睡去; 如此"任性"的代價是犧牲了睡眠時間,得着卻是能與衆荷里巨星親近. 通過螢光幕親炙到荷里活黃金年代的電影,和光影内所包含的一切; 如文化思想,理念,以及在那特定時空所衍生出來的縱橫交錯的人性和情感衝突. 當然最吸引我的仍然是那股說不來, 卻又動人心弦的星味,那年代的巨星,如Humphrey Bogart, Betty Davis, Catherine Hepburn, Orson Wells, Gary Grant, Clark Cable, Spencer Tracy, E.G. Robinson 等一出場都有一股攝人的魅力, 讓你摒息以待,看他們怎樣去演繹角色. 相對之下,七十年代以降,我們有是的演員,箇中當然𣎴缺非常出色的演員,譬如讓我深折的Meryl Streep, Al Pacino, Anthony Hopkins, Jack Nicholson等,但不知怎地,總覺得他(她)們好像少了點霸氣,一股如磁力般的魅力,讓你膜拜,也許這便是明星和演員(現在流行的稱謂爲藝人)的分別吧.
話題扯得太遠了, 我這篇網誌要談的不是電影,而是西片的譯名. 我一邊看荷里活舊電影, 一邊咀嚼戲名, 越深入細味(有時候是看畢電影後, 將電影與片名互相印證), 便越發讚歎當年爲此等西片改名的人的文思和學養. 好的名片其實等於二次創作; 爲西片改名之難,難在於電影的原裝正版片名大多較深邃, 宏觀. 電影制作人們喜以春秋之筆起名, 引領觀眾進入朦朧境界, 最多只是籠統地總結電影故事梗概(如Key Largo和 African Queen, 一是地名, 一是船名, 單憑戲名你根本無法猜得出電影的內容). 而西片的中文譯名因為要肩負吸引觀眾入場的重任,那時候大部份觀眾都不懂英文,或者英文程度不佳,所以觀眾決定是否買票捧塲, 往往決定於其中文譯名是否吸引, 故此西片的片名要起得淺白, 直接, 最好是已囊括電影的前因後果,因此所選擇的譯名便要清晰明確; 如 將"Lipsticks"翻譯為 "朱唇劫","Valley of the Dolls" 則譯為 "風雨泣殘紅", 都是事先將電影情節在片名中透露出來, 相對之下英文的原裝片名便含蓄得多了.
四十至七十年代,負責西片發行的人中英文俱佳,出自他們手筆的西片譯名大都意境高妙, 甚至讓人拍案叫絕. 我這樣說並非今不如昔的老毛病發作,而是新一代的西片譯名比起上一代的著實頗有不如. 現今西片的譯名往往由於某齣電影大賣,故此同類型的電影的便想也不想的用同一詞組爲名,一則省卻腦汁去思索和推敲,二則想藉此沾前片的光,希望觀眾看到類似的片名,便會聯想到有關的賣座電影,從而掏腰包買票入場. 問題是片名太相似,很容易讓人混郩,以為兩套片有關連甚而是續集,起碼性質相近. 看完電影後,才發覺兩套電影無論在水準,內容都大不相同,當然這不能全怪翻譯者,觀眾也有責任先了解電影的性質和內容才捧塲, 但翻譯者確實有疏懶和敷衍塞責之嫌; 隨手舉來例子有自2010年的 "潛行凶間" 起,幾乎所有跟催眠有關的電影,改戲名時都離不開「潛」字,"Sanctum " (潛行深淵) 固然跟夢境, 催眠無關, 甚而早前上映的 "Trance " (催眠潛兇),讓觀眾看到有「潛」字的譯名就假設電影內容跟催眠、殺人等有關,其實此片的導演Danny Boyle想借電影闡述潛意識越挖越深,風險也越來越大的理論. 全片遊走在慾望、現實、催眠暗示的虛實之間, 本屬水準以上之作, 惟觀眾若抱著看 "潛行凶間" 的心情來觀看此片,相信頗爲失望. 另一個讓人無語的例子是某演員憑一片成名, 往後他(她) 的電影都以此電影改名, 最經典的例子是柯德莉塔圖(Audrey Tautou)的 "天使愛美麗" 受歡迎, 往後凡有柯德莉塔圖參演的電影都被冠以「愛美麗」之名,光看戲名都會誤以為是"天使愛美麗"的續集,但其實根本毫無關連。最後亦是最使人頭昏腦脹的, 是將某些詞彙不斷"翻炒",我想這是因為那些詞組甚爲"萬用",可套入很多劇情相若的電影的關係, 其表表者有"XX正傳", "XX奇緣"," 我的XX", 以及"XX殺機"等, 你每可隨手找到不下十套八套以此組合命名的電影, 其"受歡迎"的程度可見一斑.
反觀四十至六十年代的西片 , 只需看片名,你便可聯想到電影的故事內容,以及電影想表達的訊息以及感情等,如 "Witness for Prosecution" (雄才偉畧), "A Place in the Sun"(郎心如鐡), "Shadow of a Doubt" (辣手摧花), "Marthy" (君子好逑) 以及 "Whatever happened to Baby Jane" (姊妹情仇 ) 等等. 老實說那年代的人中英文功夫較現代人紮實,而爲西片起名講求多方面的學問和能力,如中,英文底子俱佳,翻譯基本功要好,與及不欺場. 所謂不欺場, 指譯者應親自看畢全片, 綜合劇情才決定片名 .話得説回來, 昔日西片的譯名亦𣎴缺失手的例子, 我估計與欺場有關; 如 "The Third Man" 被譯為"黑獄亡魂", 但全片無人曾入獄, 也跟牢獄無關, 另外 "It happened One Night"則被譯為"一夜風流",先不說男女主角根本沒有發生任何涉及風流的關係, 而且兩人相處了不衹一晚, 譯者明顯被原片名 one night 誤導了, 我估計譯者根本沒有看畢全片, 僅根據英文原片名推敲中文譯名. 至於最失敗的西片片名, 個人以為非 "怪屋疑雲" ( To Kill a mockingbird)莫屬. "怪屋疑雲"改編自同名小說,主題是描述美國三十年代一位律師為含冤莫白的黑人挺身辯護,旁及描述其天真無知的小女兒因為此事而被逼成長的過程. 所謂怪屋只是主角隔壁的一座房子, 其主人在片末出手保護小女孩而已.此情節在全片中無關宏旨,譯者將此段情節放大而改片名為"怪屋疑雲",估計是希望以此駭人的片名吸引觀眾入場,但此舉卻嚴重扭曲了電影的原意. "怪屋疑雲"是一部敘述為人權和自由而奮戰的電影, 而片名卻讓人誤以為是一齣驚悚懸疑片,如此譯名對電影可謂大不敬.
然而這類型的失誤畢竟𣎴算多, 在我蒐集到逾千個四十至七十年代西片譯名當中,始終是瑜多於瑕,有些甚至讓人讚嘆再三, 若我是古人,甚至可以爲之而浮一大白,下面且讓我按人淺薄觀察力,提出我的觀感和各位分享.
我最喜歡的譯名是意境先於內容,意思是將想像力放在第一位, 至於譯名是否貼題(即是否忠實地反映電影內容) 則屬次要,當然這有害於翻譯三大原則信達雅中的信, 也可能不夠達,但這打甚麼緊, 爲西片起名跟為西方文學名著翻譯不同, 不需百份百忠於原著. 西片的中文譯名的最重要功能是吸睛, 精彩的片名往往能使觀衆的想像力放飛,引起無限聯想,也很能刺激觀衆的感情末梢, 讓人有種很過癮,美不勝收的感覺,這樣的片名不在少數,我且隨手舉一些最經典的例子來說明:
(1) Waterloo Bridge (魂斷藍橋)
起首魂斷兩字點出電影的悲慘結局, 而藍橋則照顧原片名Waterloo Bridge, 即男女主角相識相戀之地. 由於Waterloo 一詞太長, 亦因此片是愛情片, 𣎴宜用滑鐵盧如此官式的譯名, 故只截取 Waterloo 最後的loo, 音譯爲藍, 再嵌入Bridge 的中文譯名橋, "魂斷藍橋"可謂天衣無縫.
(2) You cant take it with you (浮生若夢)
"浮生若夢"是1938年上映的一部黑白喜劇片,由 James Steward和 Jean Arthur主演, 著名導演Frank Capra執導,並奪得了當年的奧斯卡兩項大獎:最佳影片及最佳導演. 故事大概說軍火商卡比打算在某住宅區購置一片土地興建廠房。這件事將破壞周圍居民生活的安寧﹐因此遭到萬達霍夫家族的強烈反對。 萬達霍夫家人口眾多﹐各人各自有古靈精怪的嗜好, 且個個都脾氣古怪﹐性格迥異不同, 真箇是個活脫脫的愛登土家庭。不巧的是萬達霍夫的次女愛麗絲跟卡比的兒子托尼談戀愛﹐ 為此卡比做訪萬達霍夫家﹐起初對各人的行為大爲反感, 甚至被連累而惹上官非,但他最後被萬達霍夫一家快樂的氣氛所感化﹐最後放棄了原先的打算﹐成為一位慈善家。
這部電影是由同名舞台劇改編搬上銀幕,片名直譯即爲「死了也帶不進棺材」,也就是說錢生不帶來,死也不帶走. 電影的中文譯名"浮生若夢"便是摘取李白所寫的《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其中一句, 不獨古意盎然, 也暗合電影所述的人生苦短, 何必爲錢營役的主題, 一絶!
(3) Summer of 42 (初渡玉門關)
電影以二次大戰期間美國新英格蘭小島背景為背景, 15歲少年赫米邂逅美麗少婦陶樂蒂, 最後陶樂蒂在接到丈夫陣亡電報通知後,在極度悲傷中主動與少年春風一度. 第二天一早她卻飄然遠去, 只留下一張紙條, 婉轉的告訴少年不要會錯意, 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任何發展和結果.
"初渡玉門關"片名相信改編自盛唐的邊塞詩人王之渙所寫的〈涼州詞〉詩中的名句「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初渡指男孩子的第一次性經驗,而玉門關則暗喻女性的重要部位,難得的是兩組詞彙加起來没有絲毫猥瑣的味道,只會使觀眾的感覺跟著主角走, 也感受到男, 女主角的無奈和嘆喟.
(4) By the Light of the Silvery Moon (平湖秋月)
"平湖秋月"故事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 謝爾曼從軍隊退役, 回到印第安納溫菲爾德小鎮後, 與女友瑪喬麗的戀情產生變化, 兩人因爲家庭危機而離離合合的過程. 電影其實拍得頗為平淡,無甚足觀,全片最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並非演員們的演出,而是女主角 Doris Day所唱的主題曲By the Light of the Silvery Moon (亦即本片的原裝片名),歌曲悠揚輕快,早前某月餅的廣告亦以此為插曲,頗為讓人受落. 電影既以主題曲為片名,譯者亦索興以呂文成大師所作的廣東樂曲平湖秋月爲片名,雖然並不完全貼題, 但勝在中英文片名都是樂曲名,各有千秋; 且平湖秋月一詞甚具詩情畫意,與英文原名相映成趣,可謂襯到絕.
說實話當年的大片的戲名一般都改得不錯, 如 "Roman Holiday"譯作"金枝玉葉",而"Gone with the wind"則被譯為"亂世佳人"等,均頗見心思, 惟"Ben Hur"卻只音譯為"賓虚",或者 "Doctor Zhivago"直譯為"齊瓦哥醫生",我則有點不明所以,起碼可以加點鹽醋, "Ben Hur" 可以譯作甚麽 "虎膽神將",而 "Doctor Zhivago" 則可譯為"望盡天涯路",起碼為觀眾提供多一點想像空間.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近年來很多大片都只簡簡單單的直譯英文原装片名,如 "Avatar" 被譯為”亞凡達", "Titanic" 被譯為 "鐵達尼號","Lord of the Ring"則被譯為"魔戒". 我想那是譯者對電影卡土和質素有信心,所以用不著在翻譯片名上多花心思罷.
香港的西片譯名師爺 (這個名詞是我自撰的戲稱)在四至五十年代喜以四字詞語/成語或自編四字詞彙爲片名,至六十年代則多以五/七字唐詩為片名,隨手拈來"Sound of Music "(仙樂飄飄處處聞), "Walk on the Wild Side" (神女生涯原是夢 ), "John and Mary" (相逢何必曾相識), "The Quiet Man" (蓬門今始為君開 ) 等, 當然這些詩句不是隨便摘取的,它們必須與電影內容有着息息相關的關係,詩詞佳句變身為片名,中為洋用,音韻意境俱佳。另外也有自撰七字詞語的譯名,如 "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 (萬里狂沙萬里仇),"The Legend of Lylah Clare"(銀海痴鸞不了情 ), "Too Late Blues"(多情徧遇薄情郎 ), "A Pair of Briefs" (巧脫樊籠飛彩鳳) 等等. 以五,七字詩句/詞語為譯名的好處是字數既多,意思便可在字裏行間跌宕,有起承轉合之利. 然而四字譯名也有其本身的好處, 雖然字數較少, 局限遂多,寫意寫情未必及得上七字片,但短小精幹可制做出更鏗鏘悅耳的效果,若用字美妙,含意欲吐還休,更能挑起觀眾入場弄清楚的意欲。
在芸芸七字片名中, 我最喜愛Sweet Charity (蠟炬成灰淚未乾 ) 和Pillow Talk(夜半無人私語時 ). 前者講述一位千方百計想從良的妓女,但最後仍被人拋棄的故事. 片末主角Shirley Mclean 被拋棄後,仍打電話給昔日的姊妹,含淚謊說自己從良後生活得很好,看得讓人心酸不已. 後者描述男女主角白天是冤家,晚上則互通電話訴說心事(當然他們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故事是大路的錯摸喜劇小品,但難得的是男女主角Rod Hudson和 Doris Day演來甚是自然,讓人看得很舒服. Pillow talk指的是男女主角晚上臨睡前躺在床上以電話互通喁喁情話, 兩人雖不同枕,但已無異於枕邊細語,而中文片名以夜半無人私語時來形容如此浪漫的情景, 真是恰到好處,可謂絶譯.
另外我覺得將 "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 譯作 "天涯何處覓知心", "The Pajama Game" 譯為 "普天同慶艷霓裳", "With six you get eggroll" 譯成 "一樣春心兩樣情" , 而將 "All That Heaven Allows" 改為名 "深鎖春光一院愁" 的西片譯名師爺無疑是箇中高手, 此等片名 精彩紛呈, 端的是妙至毫巔之作.
後記: 各位可知道占士邦電影一律以"鐵金剛"為名的由來? 答案是鐵金剛之名是香港電影宣傳界前輩利章先生所創,據說經他翻譯的電影名字逾二千部,甚至連柯德利夏萍這個名字也是他起的. 利章先生畢業於英皇書院, 五十年代開始即從事電影宣傳工作, 主要効力利舞台戲院. 當年的電影宣傳工作包括設計電影廣告及宣傳資料, 以及爲電影改名和翻譯字幕. 可以想像, 若無深厚的中英文基根, 根本無法挑負如此繁重的責任, 今日上述工作已被細分, 相信電影業界亦不可能再孕育出此等集宣傳, 翻譯於一身的全能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