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碎憶之錢

現今世界流行電子交易，我相信大部份人的口袋裏面都不會放太多現金了吧。前陣子在國內與一些年輕的朋友談起，他們口袋裏原來最多只有零零星星的三幾十塊。付款？當然是微信支付或者支付寶了。香港除了古早的八達通外，現在亦流行什麼GooglePay， Apple Pay以致最近大肆宣傳的轉數快，總之今時今日我們已經進電子支付的年代。回想我們父輩的時候，付款當然是用現鈔,我記得老爸年輕時經常把鈔票放在唐裝衫的外袋裏（不知為什麼那年頭不作興用銀包），每次掏錢出來付款都甚為狼狽，偶然還會跌錢，經常被我老媽罵，後來他改穿西服，這個問題才告終。八十年代我剛出來做事，開始用信用卡的時候，也曾勸過他申請一張，方便付款，被他斷然拒絕，當然我明白他那代人的心態，錢，當然是一張張的放在口袋裏面比較安全，實在。




我和錢的私人交往要到五六歲之後，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沒有錢的概念，老媽子經常教訓我們說，老爸賺錢辛苦，你們要好好唸書，但我只能理解為錢是大人們的事，與小孩子無干，直至我唸小二的時候，老媽開始差遣我去買早餐，報紙，咖啡，有時候偶爾還會代她買餸，買煲湯藥材等，這才開始有錢過手，但那是公家的錢，跟私人無關。童年時家境雖不算貧困，但也並不富裕，老爸一人賺錢六個人使，老媽用錢非常精明，我們要到四五年班的時候才開始有零用錢，所以早期的時候對錢無甚感覺。然而，萬惡的物質不會因為你口袋裏無錢而不誘惑你，每次走過士多，雪糕車，那些顏色繽紛的玩具，糖果，以及蓮花杯，都恍似一只只撩人的鬼爪，讓人覺得心癢難當。好了，轉捩點來自大概是二年級的農曆新年，那年老爸老媽所賞賜的利是竟然可以不用上繳。嘩，乖乖不得了，我的口袋竟然有幾個大洋私房錢可以按自己的意願花費，我已不記得自己把錢利是錢花在什麼地方，估計不是買了豆槍便是吃了雪條，但從此之後，錢這個潘多拉盒子被打開，便使自己對金錢的看法完全改觀，我開始感受到錢的重要性，自此之後即努力開源，以追尋更大的消費自由，於是我更留意一些意外之財的來源，譬如親戚到訪之後的私人醒，以及為老爸買煙買雲吞麵的回扣，這些額外收入很多時候成為我童年快樂回憶的部份。




然而外快始終不是穩定的收入，已經不能滿足自己逐漸養成的消費習慣，譬如星期五六晚去看涼茶舖睇電視，以及偶爾在星期天去太平，金陵甚至皇后娛樂看場電影，因此鼓動我弟向老弟爭取每月定額的零用錢，我比較木納內向，我弟卻鬼靈精得多，順理成章地成為爭取零用錢的最佳人選。我記得他竟然效法六六，六七暴動，自製標語上面寫着爭取零用錢，在家中遊行，老爸看到後大笑之餘，遂答應每個月給我們零用錢。





上到小五，小六的時候，我的私人嗜好越來越多，故此需要找尋真正的外快，小五/小六那年暑假，我偷偷的在附近一間啤膠廠做了大概兩個星期的暑期工，我當然不敢將此事稟告老爸老媽，否則肯定過惹來一頓臭罵，另外我也因為幫同學送蝦片腸粉，也賺得些微報酬，總之小學後期時代我的口袋從不缺錢，甚至可以在手頭寬裕的時候請同學飲汽水，食雪條，除了讚自己生財有道之外，也是因為當年物價穩定，錢的購買力相對比較高，所以即使靚仔賺的外快，亦足夠花費。我想應該加一句，六十年代對小朋友的物質引誘一般只限於簡單的玩具和零食，相對今日的孩子們，面對着各式各樣電子產品，手機遊戲，以及名牌波鞋和書包等的引誘，相信不是一般正常家庭的零用錢可以應付得來了。





人類的發展進程都是由繁至簡，由難至易，所以現今世代的無現金交易，這個我明白，也是應驗了孫文所說的世界發展，浩浩蕩蕩，順之則昌，逆者則的道理，但我得承認，至今我仍很緬懷那個毛頭小孩的我，在一個陽光灑滿地的星期天，手上揑著幾文錢，裏面有紙幣，有硬幣，走出家門，躊躇滿志的計劃着一整天玩樂的幸福感。今天已成人大了，有賺錢的能力，口袋裏的錢從現金變為銀行的存款, 信用卡的信用額，以致支付寶的餘額，但，那卻不是真實可以摸到的，有重量塞在銀包的貨幣。我知道這是一種很Old School 的感情，錢從來都只是一種 交易的媒體媒介，本不應該與人產生一種使用以外的感情，當然每個人都渴望富貴，渴望擁有很多的錢，這是天性所然，但那是物慾，不是感情。不怕你笑我，今天偶然在找續時收到硬幣，我都會揑在手中把玩一番，遙想當年一毫子可以買碗白粥加油炸鬼的日子，和他們爺輩的光輝歲月。